风华引 敌我（一）

飔然微垂了头，之后又高高的扬了起来。她转身，丢给他一双凌厉狠绝的眸子。瞧他这样的激愤难当，几乎让她误会了他，几乎让她相信，他是真的在乎她。

“你我之间，这一套，还是免了吧。”

她试图将衣服一件一件穿回来，最外那条冬裙，离的很远。她探身去取，手肘被他掣住，用力一拉，强迫她面对着他。她踉跄着跌到他胸前，仍不畏惧，举眸视他。在她咄咄逼人的直视下，他回复了平静。

他问，“这话什么意思？”

她试图挣开他钳制，他掌间加力，一双玉臂被他攥出十道红痕。似有晶泪滑下，逼自己咬牙忍住，冷笑，“路大人何必夜夜着官服来娇梨院？大人是深恐世人不知，如今我是大人枕边的人。”

她亲眼看见，他那双俊眸中一味的怒火渐渐消尽，转成柔软合着愧疚的一汪湖水。他想将她拥入怀中，她死死推开。

“路大人那首蹩脚的诗，是费多少心血才能写的那样差？”

终究还是掉了眼泪。

“大人是少帝党的肱骨之力，大人的枕边人，必会成为太后党抢夺的目标。今日孟炎是一，明日还有其他官员是二是三，或明或暗，想贿赂我这妓子成为大人身边的探子。这样大人便知敌手究竟是何些人了，我说的对不对！”

好了，他得逞了。今夜她为他的敌录填上第一个需要留意的名字——孟炎。对她的利用，回报来的很快。可他又为何假装的好像吃醋？又为何抱她、吻她，好像他对她……有那么一点可称之爱情的东西？

“路大人问我拿自己当什么，”她恨自己软弱，双手胡乱的抹去了眼泪，冷颜成笑，“我真是错了。我该回答，能成为对大人有利用价值的枕边人，被大人摆弄的团团转，我很开心！”

他好像忧伤，伸出手抚上她脸颊。她一把挥开，无声的对自己说，要冷静。

“我要进宫去探望姐姐，若大人念我还有些个利用价值，就请成全。”

娇梨院瑶姬的门槛，不出几月就被踏破。鸨母欣喜若狂的着长工换了一根，同时将那残破的一根收藏起来——不知擦过了多少达官贵人的衣摆靴侧，应是好好供上，每日烧三柱香，想必能染染贵气！

此众达官贵人分两类，少半数是少帝党的对头；而那剩下的多半数，却是希望借瑶姬的枕边风，奉承献媚路丞相。

不过，无论是少半数或多半数，都是胆小之鼠辈，暗中使力，不敢张扬。张嘴威胁，必然压低声音；伸手送钱，还要长袖遮挡。

程飔然冷笑，你们也知，头上三寸有神明。

随之而来的，是娇梨院其余姬人的艳羡。她们比飔然更殷切的盼着，花前月下，玉面郎君那颀长秀实的身形出现在门前，俊颜似仙，深情款款。也曾有三品大员袖染平康坊的脂粉花丛，但从未有一位这般俊秀的好人儿，光明磊落，从不避讳。他是要教全天下都知道，瑶姬是他最钟爱的女人。